沦落 03
伤口一次又一次被撕裂，该有多疼呢？
陈导的画面监控器里，王一博额间的冷汗一刻不停的落下，嘴唇惨白。
“去找化妆师，”陈导把助理喊过来指着画面，“让她别涂这么白，乾坤只是受伤，现在画面看起来像要咽气了。”
“是，马上去。”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走。
“陈导，一博今天身体不舒服，他实在是熬不住的，能不能就拍今天上午？”红姐已经在画面监控器下站了一个多小时，每一秒都是煎熬。
陈导没说话，看了一眼旁边的肖战。
脸色难堪的很。
昨天，两人一整晚都没有从房车里出来。
肖战的保镖里三圈外三圈的把房车围着，她回公司找人帮忙，却被老板拦住说不要自讨苦吃。
红姐急到冒火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她跟助理两个人，抱着组里准备的最厚的毛毯，端着一整箱营养品和消炎止痛药，跟那群保镖一起，在外面守了一晚上。
直到清晨，房车的门缓缓打开。
“红姐还在？”
一声轻笑，肖战搂着王一博出现在房车门口。
王一博的头微微垂着，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力气，半个身子靠在肖战怀里。
肖战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下。
王一博肩膀一抖，低头看着那只手。他的眼神有些懵懵的，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，但没反抗。
“肖少，一博要去拍戏了。”
红姐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去，跟她的助理一起，两个人从肖战手中把王一博拽到毛毯里，紧紧包裹起来。
“是吗？”肖战也没再打算强留，这人最近太左右自己的喜怒哀乐了，他得尽早断了才行。
不然，王一博迟早成为他的软肋。
他绝对不能再有软肋。
“听说是武戏，”肖战接过保镖递上来的外套，“今天左右也无事，我这个投资方，就坐在剧组看一博飙戏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红姐一怔，她早就想好了，今天的戏是一定要给一博推掉的。
“怎么？”肖战笑笑，“一博的演技向来夺人眼球，这次要真是我看走了眼……”
肖战声音一顿。
“那就撤资好了。”
“一博！”红姐看着被人簇拥在中间的王一博，心疼的直跳脚。
“红姐，没事。”王一博有些虚弱的回头笑笑。
原本在这里他就该虚弱一点，这样多好，都不用演，就能带给观众最真实的画面。
更何况，剧组不能被撤资。
这部戏已经开机一个月，三百多人付出了那么多心血，不能因为他的原因，就这么轻易的被毁掉。
今天最主要拍的这段戏是男主角乾坤被武林里所谓的名门正派讨伐，正阳派大弟子以明龙诀处罚他，阴差阳错把他当初走火入魔的经脉打通的剧情。
若想拍完这一段。
恐怕至少要吊六个小时的威亚。
“乾坤，你还是不知悔改？”
今天是太阳最毒的一天。
炎炎烈日下，王一博饰演的角色乾坤被铁链挂在祭坛的中央。随着气温升高，铁链烫的他皮肤生疼。
今天剧组来了上百个群演，饰演各路名门正派。他们呈环形围绕着他，嘴里咒骂不休。
王一博头疼的仿佛要炸开。
“锄奸扶弱，无愧于心。”他干咳了一声，缓缓抬头，脸色苍白，但字字铿锵。
“你修这等残忍的功法，还敢将锄奸扶弱这等正义之词挂在嘴边！”
百家弟子中，讨伐之声渐起。
“杀了他！杀了他！”
“上刑，这等大奸大恶之辈！”
“绝不姑息，我们百家断不能容他！”
地上有血迹。
肖战心底一紧。他原本好整以暇的坐在陈导旁边，一边玩手机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瞥了一眼。
他在流血。
监控画面里，王一博一袭白衣，被铁链吊在半空中，可他刚刚站立过的地面，却有一小滩血。
大概就只有几滴，不仔细看，根本不会发现。
肖战淡淡地看了一眼陈导。
陈导瞬间冷汗直冒，今天要拍的戏份本就困难，这个祖宗又坐在自己旁边，红姐还在他身后念念叨叨的求他不要再拍了。
做人真难啊。
“陈导，这道具我怎么打比较好？”一场戏结束，饰演正阳派大弟子的魏子言跑到导演棚里来了。
“你在摄影机前，找好角度，看起来像是在乾坤身上就可……”陈导把水杯放在一旁，边比划边给魏子言讲戏。
“肖少！”
陈导还没说完，魏子言惊喜地冲到肖战身边，双手拽上了他的衣袖:“您怎么来了，是来给我探班吗？”
“嗯。”
肖战目不转睛，看着一旁被红姐搀扶着、正在一瘸一拐走进演员休息棚的王一博。
明明只要顺着他，一切就都唾手可得。
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倔？
“肖少下次您一定要提前告诉我，我今天也没给您准备什么，我……”魏子言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他的袖子，他总觉得肖战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对劲。
他上肖战的床，时间才不到两个月，不会这么快就被厌倦了吧？
“一博，你也过来一下。”
下一场戏是正阳派大弟子用明龙诀处罚他的情节，剧组拿绿布做了一条鞭子，后期加功法的特效上去，魏子言和王一博都没参演过有绿布的武侠剧，经验不足，因此双方也要提前先对好。
“陈导。”王一博又喝了一杯止痛药，拖着身子慢慢走过来。
“等一下子言会在镜头前挥舞这跟鞭子，甩到这个角度的时候，你一定要立刻给出反应。”陈导指着监控器画面上的一根石柱。
“好。”王一博和魏子言异口同声。
魏子言忍不住打量了几眼王一博，这人虽然外表清冷，但是气质是真的好，整个人看起来都朦朦胧胧的，引人驻足。
此剧播出之后，恐怕没人能遮住他的光芒。
“一博兄，多多指教。”魏子言忍不住伸手。
“你好。”王一博的声音也很清冷，断断续续，虚弱的要命。
魏子言盯着王一博的右手出神。
这只手修长白皙，骨节分明，真真是绝顶的仙骨。
“这样不好。”肖战站起来。
他这样毫不在意地握着魏子言的手，和颜悦色地跟导演说话，他简直嫉妒的发狂。
“既然是演员，自然要真打。”肖战盯着王一博。
“肖少？其实不——”魏子言语气一顿，突然就想起来那天晚上肖战抱着他冷冰冰说的话。
是他。王一博。
这就是那天肖少说要毁掉的人。
“这……”
陈导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，“一博挂在祭坛上演戏已经很辛苦了，这段就后期加特效，角度对了看起来都是一样的，其实用不着……”
“你闭嘴，让他自己说。”肖战打断陈导的话。
王一博紧紧攥着拳头，深呼吸了一口。
“好。”
“我果然没看走眼，一博是一个好演员，尽职尽责，尽心尽力。”肖战重新坐回去，端起旁边桌子上的红酒，一饮而下。
肖战双目通红。
王一博，既然你的演技这么好，这么会演，怎么就不愿在我身上浪费一点点演技？
“陈导！”
红姐看着监控器的画面，一声惊呼。
魏子言第一鞭抽下去，现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他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。
王一博的白衣之上，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丝红痕。剧组的摄影师和打光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，很多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。
魏子言这是跟王一博有仇吗？
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。
肖战把酒杯捏住，手腕处青筋暴起。
他的心腹站在身后，看着监控器画面微微摇头：魏子言想讨好肖少，却是犯了大忌。
肖战看上的人，他自己怎么糟蹋都行，可别人要是碰了。
心腹默默咽下口水。
他大概接下来日子又有事情做了。
炎炎烈日。
王一博的全身都被汗湿透了，衣服上的汗水凝结成盐粒，只要触碰到伤口，就是一阵钻心的疼。
他从小的性格就是这样，遇见什么事情，从来都不会低头。
这二十二年一直如此，所以吃了很多苦。
但王一博不觉得这是劫，遇见肖战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坎。他的性格注定了，只要进了这个圈子，就总有一天会遇见这种事。
他不怕，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脱身。
粉身碎骨都可以，但王一博不能拖自己身边的人下水。
“咔嚓。”
王一博脚下的细杆突然晃了一下。
这次拍摄为了追求效果的真实，剧组只用一根很细很细的竹竿裹了绿布给他垫脚。毕竟他身上还拴着威亚，就算竹竿倒了也是被吊在半空。
但是，王一博眼睛微眯。
导演棚附近，他看见有人突然在分发咖啡，原本拽着威亚的工作人员走了几个，王一博在衣袖里面偷偷伸手拽了拽。
绳子是软的，没人拉着。
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。
“陈导，停下。”王一博被铁链捆着，费劲力气也只能扬起一只手。
“陈导，停下，快停下！”红姐瞬间就在监控器画面上看出王一博的状态不对劲，她急忙冲出导演棚，边跑边回头喊。
一道黑影从她身边匆匆掠过。
肖战。
他才是第一个发现王一博不对劲的人。
“给我把威亚拉好！”
整个剧组都听见了这样一句怒吼。
“啪——”
导演还没喊开机，魏子言突然又一鞭子甩过来。
王一博喊完话之后，本来就还没站稳，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更是彻底打乱了他的重心，他踉跄一下，竟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！
心脏骤然暂停。
王一博干脆直接闭了眼。
王一博没摔下去。
最后一刻，威亚被拉住了。
但他身下好像有人。王一博睁开眼，看见的就是气喘吁吁的肖战。
肖战斜着躺在下面，西装的边角被地面磨损的不成样子，大概是根本没来得及思考，就直接滑着地面过来想要接住他。
王一博冷笑了一声。
也对，肖战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权贵之子。
就算是养条狗，也会有感情的。
